2012年8月14日 星期二

8月12日 天使與魔鬼

天氣晴

《CYH-279》嚴格來說,是一個我對於劇場的疑問。除了形式之外,同時也是內容。嗯,沒錯,謝謝祢,祢懂那些瑣碎的碎片是我想了解的。那些對人們其無意義,真的無意義的東西。劇場,不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東西?文化,不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東西?老舊的,不就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東西?

當每部戲都像祂說的,像開水餃店一樣在下水餃的時候。那麼這些水餃,這每一顆水餃,裡面的麵皮、肉碎、菜渣、鹽、麻油、水溫,在何時被咬碎入口,對於那一個食客的舌頭、喉嚨感受是什麼。我很好奇,對於這些理所當然的感覺,為什麼沒有人想了解?

對我來說,去年的《第四屆臺北藝穗節》讓我體會許多關於劇場,關於表演。於是,當祢說希望我再做一次藝穗節的時候,我想著。如果一個台灣人,就是代表了台灣的時候。那麼這個人的身體長的如何,就很重要。不是政府,而是國民。不是這部戲,而是觀眾。當國民選擇了政府,當觀眾選擇了這部戲。那就做一個單人版的臺北藝穗節吧!

同樣是一個觀眾的演出,「摩托車劇場」與河床劇團的「開房間戲劇節」最大的不同是:後者與傳統劇場一樣,戲開始的起點(入場)與離開的終點一致。而前者則除了起點與其他觀眾一樣,終點卻可能因為每個人都截然不同。

一個普通人在一個特定的空間等待,透過撕票這個交換的儀式,他成為了"觀眾"這個角色。

當那位觀眾上車之後,由於從平地到上車的體驗轉換,空間的流動轉變,使得身體下意識被暗示卸去觀眾的"角色"狀態,轉變為"乘客"。但是,他的意識卻不會忘記"這是一個演出",以至於這個觀眾的身體搭載了"觀眾"與"乘客"。摩托車所走的路線,停下來的地方,遇見的人,都成為那一天演出的節奏轉折點。

同時,與"他認為"的表演者如此靠近的狀態下,所有的感覺都無法隱藏。原本那些藏在黑暗裡面的觀眾,在這個劇場當中被迫成為了表演者。而實際上,我也認為,在劇場中,觀眾是同時具有表演者的狀態的。他們的呼吸、眼神、感受,再再影響著台上的演員。劇場,是表演者與觀眾共生的國度,台上的是政府,台下的是國民,彼此交互影響著。

計程車開張之後,前兩天都是處於一種愉悅的,近乎浪漫、近乎幸福的感受。也許正好是因為第一天的觀眾是來自高雄,第二天的觀眾來自彰化,而且他們也都很少有在台北市搭乘摩托車的經驗。以至於所有的感受,都是新鮮且幸福的。就像祢嘿嘿地說,笨蛋和另一個笨蛋。

但今天,我就經歷了一次徹底的失敗。也因為這個失敗,讓我看見了"聰明的觀眾"。


這個金牛座B型的乘客對我似乎很了解。她是我臉書當中一個不認識的朋友,一直以來,也沒有任何訊息以及認識。但是,她應該看過我在部落格裡所有的文章,而且她還特別喜歡看特長的文章。

她似乎將觀看演出以及演出內容看得很重要,因為今天是"不知道去哪的冒險路線"。所以,在騎了三十分鐘之後,她設定了「不要在西區附近」的範圍。其實,她想說的是,不要在台北市。原因是她出生在台北市,從小生活在台北市,就讀台北市明倫高中(還演過 《魔鬼》 喔!!),而且大學的生活圈就在台北市。

她和我對明倫高中「親愛的戲劇社」演出的印象一樣,是一個迂迴的,女孩。一個畫著清純可愛的天使臉譜,卻還依然醜陋誠實的魔鬼。只是,離開了明倫高中,成為大學生,進入社會系之後,"懂事"許多,"長大"許多。那些當年 《魔鬼》 不覺得可怕的演出台詞,現在成為"天使"回想起來,已經會感到毛毛的了。

也許是工作所致,她與我的回話,竟然常常用「是!」來反應。這個在部隊裡,在下屬對長官的回話用語。在接觸城中藝術街區之後,也想動用她曾待過苦勞網的經驗來了解,看看是否能幫上忙。但我也僅只是想帶她來看看,沒想過天使應該降臨拯救什麼。

於是,她主導了這一次的旅程。畢竟,對她來說,這是唯一的場次。就像她的人生。只可惜,雖然舞台可以隨她的意改變,帶她去的卻不能改變,她自己。她經歷了一個演得很差的演員,觀賞了一個不好看的戲。而且,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演完。這讓我想起吳健曾對溫吉興說的,他現在看戲,可以讓自己隨著戲帶著走,自己不預設方向,所以看每部戲都可以很愉快。不預設方向,這需要放下多少的我執呢?

但是,因為她已經長大成為"天使",所以沒有把那不舒服說出來,她像軍人般閃亮著,連笑容的發聲位置都是從腹部發聲。裡面的魔鬼在忍耐著,她忍耐著。而我,也想看她什麼時候會說出來,沒有。她選擇沉默,在停紅綠燈的時候,在我們離開202廠的時候。我看到了她說她曾經的經驗,迫使她現在的沉默。即使她曾經演過那《魔鬼》。

但是她不因為那些經驗,而讓自己看起來弱小。反而,她想讓自己巨大,越來越巨大。於是,她在高中就待了五個社團,讓那些巨大黏貼在身體上。只是,我們總是這樣,當自己弱小的時候,就想變大。卻希望那個巨大,可以沒有重量地肩負在自己身上。而且可以藏起來,讓自己看起來很瘦小。

就在她被禁錮著,對人間幾乎死心的時候,上帝就帶著她去找魔鬼了。



這隻魔鬼今天是有充分的準備,長髮。我將她交給魔鬼,而我全程跟著。對她來說,魔鬼成了她的天使,拯救她脫離這個台北市,脫離這台車,脫離我。



於是她的身體感變得不一樣了,她似乎暫時卸下了什麼。因為開始旅行了,那身上的盔甲落下了,勒緊的皮帶變鬆了。她在後座會張開雙手了,她臉上的表情也自然許多,她,變得不聰明了。雖然一開始當魔鬼問她,為什麼會買票的時候,瞬間還是勾起了一些與我的對話。而凝結。

而魔鬼的這個路線,正是她所期待的"不知道去哪的冒險路線"。因為,連我都不知道這隻魔鬼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,要去哪裡,做什麼。而我也正好試試看,做為側錄的效果如何。顯然不好。除了皮相之外,什麼也錄不到。

在海邊剪頭髮


最愛伍佰的她與自稱伍佰的老闆合照

當經歷了一個遠離的過程之後,當城市人變成鄉下人之後,當聰明人變成笨蛋之後。最終還是要回到現實,魔鬼在台北市的交界把她交給我。讓我用我的車載她,帶她回台北市,帶她變成聰明人,帶她回到那個她不想面對的。也帶她回到"觀眾"。

然後,她就說,「這個演出,戲劇的感覺不是太多」。祢懂。而我,卻覺得,今天的戲是太寫實了。寫實到讓人無法接受,那現實生活裡真實的殘酷。於是,我,住在台北市32年的我,也開始寫了這場戲的評論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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